從中央政治局會議到經濟工作會議,從總理指示到市場監管總局行動,“反內卷”成為2025年的高頻詞。這場自上而下的系統性變革,正在重構產業競爭邏輯。那么,如何看待本輪“反內卷”?如何破解“內卷”困境?
當前,“內卷式”競爭在經濟社會領域呈現多樣形態,其治理核心直指企業與地方政府兩大主體的共性問題。行業層面,無序競爭、同質化嚴重、低價惡性競逐等現象屢見不鮮,導致產業在低水平循環中內耗;地方層面,招商引資中的地方保護傾向、非普惠性優惠政策的濫用,以及盲目上馬項目引發的重復建設、產能過剩等問題,進一步加劇了資源錯配與發展失衡。在此背景下,“反內卷”是針對這類無意義內耗、低效循環的系統性治理行動,旨在通過規范市場行為、優化發展生態,破除“向內收縮”的發展困局。這場變革不僅關乎市場秩序的重塑,更是推動經濟高質量發展、釋放社會創新活力的必然要求,其重要性不言而喻。“內卷”并非源于中文互聯網,其詞源可追溯至拉丁語“involutum”,原意為“向內卷曲”。德國哲學家康德最早將其用于哲學思辨,指代一種“退化”的演化形態。真正賦予其社會學內涵的是美國人類學家克利福德?格爾茨。上世紀60年代,格爾茨在印度尼西亞爪哇島開展田野調查時,觀察到當地水稻種植的特殊現象:人口壓力下,農民對田地投入的勞動力愈發密集,耕作日益精細,單位面積產量有所提升,但人均產量幾乎未增長。農民付出更多汗水卻未變富裕,生活陷入“高水平的停滯”,格爾茨將此定義為“農業的內卷化”,即“沒有發展的增長”——僅呈現內部復雜化的自我重復,無實質突破。如今,“內卷”正是這一現象在現代社會的全面投射。其范疇已突破農業局限,廣泛滲透至各行各業,從昔日田間地頭延伸至今日寫字樓、校園與家庭。
以地方招商引資為例,地方政府為招商引資,競相提供稅收減免、土地優惠等“政策洼地”,導致重復建設和產能過剩?!?/span>反內卷”的核心是糾正“低質量、同質化的過度無序競爭”,讓市場回歸公平有序的軌道。
近年來,中央不斷完善相關政策措施,劍指整治“內卷式”競爭。2024年7月,中央政治局會議首次提出“防止‘內卷式’惡性競爭”,拉開反內卷序幕;同年12月,中央經濟工作會議進一步要求“綜合整治‘內卷式’競爭”,矛頭直指地方政府與企業行為。2025年開年,市場監管總局召集光伏、汽車、電商三大行業龍頭企業座談,釋放明確信號:“內卷式”競爭已威脅高質量發展,必須終結!3月,為促進地方政府行為規范,市場監管部門今年在《公平競爭審查條例》的基礎上,進一步施行《公平競爭審查條例實施辦法》,其細化完善相關要求和舉措,將有助于更好糾治當前各方反映突出的不當市場干預行為,助力加快構建全國統一大市場。7月,中央財經委員會第六次會議召開,以縱深推進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為主題,為“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”政策部署指明方向。從中央政治局會議首次提出防止“內卷式惡性競爭”,到各項政策明確部署“綜合整治內卷式競爭”,本輪“反內卷”站位更高,覆蓋面更廣,協同性更強。站位上,本輪“反內卷”更強調區域治理,明確將推動全國統一大市場建設列為核心任務。
覆蓋面上,地方政府(如招商引資)、企業(如過度投資、降價)、居民(如日均工作時間增加)等主體都在討論的范疇中。
協同上,本輪“反內卷”協同性或更強,更突出政策與市場機制配合。
“內卷”的本質是資源有限下的零和博弈,中央“反內卷”的本質,不是要消滅競爭,而是要重塑競爭規則,引導競爭從“競底”轉向“競優”。其底層邏輯可以概括為以下幾點:一是政府歸位,構建統一市場。本輪“反內卷”明確規范政府招商引資行為,嚴格約束地方保護主義,破除市場分割壁壘。推動地方政府退出不當干預,依靠制度保障而非政策洼地吸引企業,營造全國統一、公平競爭的市場環境,讓各類市場主體在規則一致的賽道上良性競逐。二是供給升級,優化產業結構。本輪“反內卷”范圍更廣,在覆蓋鋼鐵、水泥等傳統行業基礎上,將光伏、新能源車等新興產業納入改革范疇。通過市場化法治化路徑,有序淘汰落后產能,鼓勵企業兼并重組,提高產業集中度,優化供需動態平衡,緩解行業價格競爭壓力。三是需求擴容,拓寬發展空間。本輪“反內卷”強化需求側牽引作用,通過提振居民消費能力、完善社會保障體系等綜合舉措,持續做大國內市場。以擴大增量需求為企業創造更多發展機遇,從根本上緩解存量博弈帶來的競爭壓力,為經濟增長注入可持續動力。04
破局:地方政府、國有企業
如何打好“反內卷”組合拳?
(一)地方政府層面
積極通過政策引導、市場機制等推動供給創新升級。嚴控地方“政策洼地”,禁止無依據稅收優惠,建設全國統一大市場,破除區域割裂。通過設定智能化、綠色化較高行業標準,加強對科技創新、綠色環保等領域政策支持,加強財稅政策激勵等方式,或可促使企業逐步摒棄依靠價格比拼的內卷競爭模式,轉而通過產品創新、技術迭代、商業模式重構等方式,在提升盈利水平的同時,推動產業創新,實現行業良性發展。
(二)國有企業層面
在產業升級維度,國有企業需主動跳出同質化競爭的紅海。將資源從低水平價格博弈中抽離,轉向核心技術攻關與細分市場深耕,通過強化自主創新能力,聚焦關鍵領域的技術突破,以差異化產品和服務構建競爭壁壘,打破對價格戰的路徑依賴,實現從“拼成本”到 “拼技術”的轉型,為產業升級樹立標桿。在人才管理維度,國有企業要率先摒棄“行政化”管理邏輯。構建人性化的企業文化,破除“以時長論成效”的內卷思維,通過優化工作機制減少無效加班,同時加大對員工成長的投入,完善培訓體系與發展通道,將員工身心健康與能力提升納入企業發展考量,以人才價值的釋放激發組織創造力,形成可持續的內生動力。在產業生態維度,頭部國有企業應承擔起“鏈主”的責任擔當。改變單向轉嫁成本與風險的傳統模式,與上下游企業建立基于信任的協同機制,通過資源共享、成本共擔、技術共建,構建共生共贏的產業生態,打破零和博弈的內卷困局,推動產業鏈整體效率提升與韌性增強。
唯有地方政府守好公平底線、國有企業發揮引領作用,形成“眾人拾柴火焰高”的治理合力,才能真正打破內卷困局,為經濟社會發展注入持久活力與深層動力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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